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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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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常的侍从,一直送帝王至最后一刻。

    更甚至,在帝王恍恍惚惚地睁大了眼将他认错了时,虽然他们之间隔了辈分,还是配合着装作是他的幺子,给了他一点安慰。

    崔明度后来在赶来为他安排登基事宜的路上,听说了这些消息,还小声地与身边人说了句:“我们这位新君,想来还是太善良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北地相距遥远,即便接到消息就已上路,栖迟和伏廷赶至长安时,登基吉日也已然到了。

    到了宫中,大典已过,满朝文武都已退去,只余下李砚坐在殿中。

    高殿金座,少年龙袍皇冠加身,身姿长高,却仍清瘦,珠冕遮挡了视线,是从未见过的面貌。

    明明也没有隔很久,再见已不能再向先前那般随意。

    栖迟身上穿着厚重的织锦宫装,挽着宫髻,看了他好几眼,才郑重敛衣下拜。

    伏廷在她身侧,难得地着了官服,一同叩见新君。

    一名年轻的内侍在旁宣读了圣旨,当场就以新君之名,诏封栖迟为皇姑大长公主。

    赐地建府,加享采邑,皆是超出过往礼制的规格。

    不止如此,内侍宣读之后,又言明:大长公主以后可以随意出入宫中,安北大都护见驾也不必卸兵,可以带刀入殿。

    凡此种种,无一不是莫高的荣宠。

    栖迟闻声便抬起了头,李砚已经步下高座,朝这里走来,亲手将她和伏廷扶了起来。

    刚才拉着距离不过就是为了宣读这道圣旨罢了。

    他称帝后的第一道圣旨,便是这个。

    眼见内侍麻利地退了出去,栖迟才如往常般与他说话:“刚刚为帝便这般加恩,岂非要叫我们惶恐了。”

    李砚站在她面前,已比她高出一些了,扶着她道:“这本就是每个帝王都会做的,也是姑姑应得的。”

    栖迟说:“但我还是觉得太重了。”

    李砚抬手拦一下,不想叫她拒绝,转头看向伏廷:“姑父,我能有今日全赖您一力扶持,不知您有什么想要的,尽可以开口。”

    单于都护府私通外敌后,已获罪被革除了都护府,先帝诏令将其辖下数州全部并入安北都护府下,但那算不得是他的封赏,反而是北地更多了一份责任。

    伏廷看了看他,忽然掀了衣摆,单膝跪地:“臣别无所求,只求大长公主此后能随臣永留北地。”

    李砚愣了愣:“就这样?”

    “就这样。”

    栖迟轻轻笑了笑说:“所以我才说太重了,用不着赐地建府,我也不打算长留长安,若是来看你,能出入宫廷也就够了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她才终究忍不住抬了手,本是想和以前每次宽慰他时一样摸摸他的脸,但他如今已经长大,不太适合,手指最终替他扶了扶龙冠。

    “阿砚,以后要好好的,做个好帝王。”

    终是到了这一步,没有别的交代,唯有这一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离开殿中时,临近傍晚,长安城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,寒风呜咽,在宫楼飞檐间盘旋。

    栖迟自宫殿台阶上缓步而下,慢慢踏上宫道,一路走来细细看过了一路的景象,又回望一眼巍巍金殿,转过头来时,只垂着眼看着脚下的路,默默往前走。

    伏廷看她一眼:“放心,有崔氏在,都中很安稳,待过上两年,他也就培植起自己的势力了。”

    栖迟摇摇头:“我只是想起了我哥哥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如今这样,算不算完成了哥哥的遗愿,如今身在这深宫之中,又是否是她哥哥希望看到的。

    身后忽而传来了脚步声,似很急促。

    “姑姑!”

    栖迟听到唤声,转身回头。

    李砚从高阶上快步走来,头上皇冠已除,快步如飞,龙袍翻掀,一路追了过来。

    隔了几步,他停下脚步,忽而衣摆一振,朝她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栖迟怔了怔,下意识要去扶他,又立即回味过来,便要跪下,却被他拦住了。

    李砚抬头看着她,眼里微湿:“姑姑可以放下父王的临终嘱托了,我希望姑姑以后与姑父都只过自己的日子,不用再为我担忧分毫。”

    虽然他在殿中答应了姑姑和姑父的请求,但方才在高阶之上看着他们背影一路远离时,想起此后难得一见,终是忍不住追了过来,说了心里话。

    栖迟想笑,心里却又无端地有些酸楚:“我早已放下了,所以才要随你姑父回北地,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,你长大了,只能自己走了。”

    在那晚,伏廷追来问她时,她便已放下了。

    后来在光王府又听伏廷提起那把剑的来历,才知道她哥哥不仅仅只有重振光王府的遗愿,也希望她能嫁得良人,有最朴实的祝福,也才彻底释怀。

    “回去吧,别叫人看见。”她将李砚扶起来,心头如涩如麻,转身走向伏廷。

    李砚只瞬间就止住了情绪,目送着他们离去。

    他已是帝王,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在姑姑和姑父跟前如此模样了。

    伏廷握了栖迟的手,朝李砚颔首,带着她走出去,半道看了眼她的脸,把她往身边带了带,低声说:“别忘了自己又要做母亲了,怎能动不动就伤怀。”

    栖迟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,其实已经显怀了,只不过宫装厚重宽大,谁也没看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伤怀。”她说:“到了如今,夫君是一方大都护,侄子是帝王,又要新多一个孩子了,连买卖都多赚了许多,我如意得很,还有什么好伤怀的。”

    伏廷只当没看见她方才微微泛红的眼,听着她这话,倒像是高兴的了。

    确实都是值得高兴的事,伤怀的都在过去了,早已过去,不会也不该再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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